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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档/防弹/南硕】燃烧的(十三至二十四)-越人说苑点击标题下蓝色字体「越人说苑」可快速关注13最早到的是闵玧其和田柾国。他们在门口换拖鞋时


【补档/防弹/南硕】燃烧的(十三至二十四)-越人说苑
点击标题下蓝色字体「越人说苑」可快速关注

13
最早到的是闵玧其和田柾国。
他们在门口换拖鞋时,金硕珍还坐在书房里写一张极难的英语卷子,他用笔一下一下的戳着纸,眼睛认真的盯着密密麻麻的英文段落,时而眯起,时而睁大。
闵玧其抬了抬眉,笑着发问。
“就你一个人卢龙教师吧?”
金南俊朝着书房的方向指了指。
“在里面写作业呢。”
闵玧其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听到金南俊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别人这样才是学生的样张锡铭,你一天游手好闲,要我是校长,早把你这种不学无术、浪费教育资源的人开除了。”
他又补充评价了一句。
“你说你们老师看着你该多糟心啊——” 金南俊挑了挑眉,想到金硕珍那天说的话,也笑了起来。
闵玧其拍拍乖乖坐在他身边的田柾国,对上小孩清澈的眼眸。
“以后多跟你硕珍哥学学,”他拿出左手指了指坐在一旁翘着腿玩着左手食指上的指环看着他们笑的金南俊,“不要跟着这个臭小子学,知道吗?”
田柾国点了点头,笑着被闵玧其揉乱了头发后又绽放出更大的笑容。
等金硕珍把那张卷子填完,伸了伸懒腰,就听到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他冲房门的方向说了一句,就看到田柾国推开房门探头探脑的样子。
真像一只小兔子,他想。
田柾国看到金硕珍在冲着他笑,便也微微笑起来。
“坐啊,”金硕珍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你自己一个人先来的?”
“不是,我和玧其哥一起来的,”田柾国藏不住心底的雀跃,“昨天下午玧其哥回来后,就直接来学校接我回家了。”
金硕珍把他的愉悦的看在眼底,他也真心实意的为这个黏哥哥的小孩感到开心。 “前几天你一直都待在号锡那里吗?”
“嗯,这几天晚上放学就被号锡哥接到他家去。”
大概这几天的相处已让原本有些内向的田柾国对郑号锡熟稔了很多,也随口说起了趣事。
“号锡哥人很好,就老是喜欢睡觉,这周二晚上他很早就睡了,睡前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他周三早上叫我早起上学,幸好我也设了闹钟,等我洗漱完出门的时候他还睡得不省人事。”
田柾国讲着讲着声音上也染上几缕笑意,圆圆的眼睛真挚又澄澈。
“硕珍哥,给你讲句心里话吧。”
房间里的空气缓慢流动着,摆在绿色盆栽旁边的加湿器呼呼的运作着,气流被困于此,柔软而潮湿,像一湾波光粼粼的湖泊。
金硕珍屏息以待。
他声音被遥远而静谧的时光所定格在那个瞬间。
“我原本跟着玧其哥来首尔,就只想待在他身边,我性格比较内向也怕生,并没有想过要交什么朋友。”
“可现在想来啊——”
他吐出的每一个字符,都被眼睛里燃烧的光点,所锻造成最美好的印记。
“——能够认识你们,真的太好了。”
金硕珍温柔的笑了,他耳朵接收到隔着门也清晰可闻的放肆的大笑声,他眼前是纤尘不染的少年面容。
生动又缱绻。
——好巧啊,我心里,刚好也是这么认为的呢。
假若你有手心被余温沿着掌纹刻画一遍,就会从心房的表层破土而出的宝藏。 如果你一想到情绪就会开出绚烂的花,记忆变幻为无尽光芒笼罩你。
如果你为此既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 成长伴随着阵痛,但是啊——
那些事物,那些人们,都是残忍岁月赐予你最温情的奖赏,是你戴在胸前煜煜生辉的勋章,是你抹掉汗水和眼泪再跑的力量,是你孤单黑夜里心口上的白月光。
——所以为了心底那沉甸甸的动容,在疲惫生活的空隙里,多笑一笑吧。 闵玧其待田柾国进了书房,确认门已经被关上后,才把一个优盘丢给金南俊。
“抓到了一个人,跟当年的事有间接的关联,这是他的口供,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帮助。”
金南俊把东西默默收进了裤子口袋,面上不带任何情绪。
“你去江原道就是因为这个?”
他默默打开了电视,把声音开到能足够掩盖他们的交谈声。
“也不全是,李叔说那边有人在捣乱,让我过去处理一下。”
闵玧其懒懒的瘫在沙发上,声音有气无力,透着疲惫。
“李叔是打算把事业交给你了啊,当初要不是你……出事了,估计早就扶持你了。”
金南俊深深的望向他,他直起身来,闪过一丝苦笑。
“树大招风,我现在也不清楚李叔的意图,到底是借我来打压那些虎视眈眈的老家伙,还是真打算让我继承他的衣钵。”
“而且你也知道我,我其实就适合当二把手,操纵人心的事,我向来不顺手。”
“叫你做你就做呗,哪有那么多屁话。”金南俊用脚象征式的踢了闵玧其的小腿,笑骂道,“借此机会狠狠挫一下那些看你不顺眼的老家伙的气焰也是好的。”
闵玧其笑了,也拿起腿踢了金南俊一脚,继而想起什么又正色道。
“你爸好像跟李叔在筹谋什么事,我回来给他交代事情的时候,恰好碰上你爸从李叔家出来。”
金南俊不屑的冷笑一声,算是回应。
闵玧其看他一谈到他爸就这样也无可奈何,只好换了个话题。
“听说你去never碰到李泫冉了?”
上扬的尾音泄露出了主人的幸灾乐祸,它像是突然抛出的一块石头把金南俊的冷面击得四分五裂。
金南俊想到那个女人,涌出的厌烦感让他咬紧了牙。
“……大概她真的一天闲的没事干了。”
“毕竟她也算是你前女友嘛,”闵玧其竭力的忍住笑,“利用完别人就想撇的一干二净,你做白日梦呢!”
闵玧其的话堵得金南俊话都说不出来,只好讪讪咒骂道:“都是郑号锡那个缺心眼的,给我出了这么一个鬼主意。”
此时刚好门铃被按响了,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郑号锡聒噪的声音。
“金南俊快滚过来给本总裁开门!”
闵玧其看看门的方向,再回过头来看看金南俊的表情,拍着沙发,大笑出声。

14
金硕珍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郑号锡的哀嚎声和闵玧其更加疯狂的大笑声,田柾国首先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出了书房,金硕珍也跟在他后面来到客厅。
他们俩都不明所以的看着目前的状况——只见金南俊从背后拧着郑号锡的手把郑号锡按在地上,郑号锡挣扎无果的同时还伴随着大量噪音生成,而闵玧其早已笑趴在了沙发上。
“金南俊——金大爷——有话好好说啊,不要随意动用你非人的武力值啊!” 郑号锡努力挣扎,动作像极了被摁在砧板上的鱼春熙路刀客。
不知是不是在场所有人都联想到了这个比喻,全部都笑了起来。
金南俊笑着放开了手,站起身来便看到了站在自己正对面的呆呆笑着的金硕珍。
他走过去,用手指弹了一下金硕珍的头。
“傻笑什么?”他顺手又揉了一把,“吵到你了?作业做完了?”
金硕珍被他接连砸向自己的这么多个问题给问懵了,只反射性地抓住了最后一个问题回答。
“做完了。”
这时郑号锡才从地上摇晃着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龇牙咧嘴。
“金南俊你能让我死得明白一些吗?我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进门就被你揍一顿!”
闵玧其好不容易忍住笑,用手背擦了擦笑得眼泪汪汪的眼眶,开口答复他。
“这个你还必须认了,谁叫你倒霉,明明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偏偏还自己赶着来找揍。”
郑号锡骂了句脏话,看见金南俊回头危险的望过来,立马坐到了茶几边柔软的地毯上,若无其事的保持面部平和开始搜刮桌上的零食。
闵玧其又因此爆笑,田柾国坐在他身旁一边跟着笑,一边又担心着他玧其哥如果这样笑下去万一岔气了怎么办。
郑号锡回头用装作凶狠的眼神瞪了瞪闵玧其,不满的边嚼芒果果干边说。
“老子要成立个公司,专门让你们这种非法使用暴力和嘲笑弱势群体的人天天扫厕所!”
金南俊也没有理会他幼稚的反击,只是推着金硕珍的进了厨房。
“做饭吧,跟精神病呆在一个空间里久了会被传染。”
金硕珍面部表情有几秒的空白,被金南俊点了点额头才回过神来,他笑着点了点头。
外面又传来郑号锡不满的大叫——
“金南俊!你哥我耳力好着呢!又在偷偷摸摸说我什么坏话!别破坏我在硕珍哥心里的完美形象——”
金硕珍想到田柾国口中描述的郑号锡,这次是真的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信步走在荒原上的你,也一定会发现这一丛正要步入花期娇艳欲放的美丽花簇,和上面偶尔扇动蝶翼、久久不愿离去的色彩斑斓的蝴蝶。
一只蓝色的蝴蝶翩飞到你肩上,你被吸引站起身来,却惊喜的发现沿路的花簇依次开放,舒展着花叶和腰肢,抖落露水,无数棵树木凭空拔地而起,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肩上的蝴蝶不再停留,挥舞着纤弱的蝶翼乘着清风,缓缓进入树林。
你像着了魔似的跟随而行,生怕惊扰了眼前的美景,即使你可能只是像爱丽丝跌进了梦中不真实的仙境。
你听见了树林深处传来我们的吵闹声、嬉笑声,雀跃和激动悄无声息爬上了你的脸,你不由自主惊奇地瞪大了眼——
这正是属于我们独一无二的花样年华。
金泰亨和朴智旻赶在六点的最后一刻,敲响了门。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
金南俊去把他们身上背的包接过来,丢在了客厅窗帘旁的角落。
“还不是那个咖啡店老板有毛病!明明跟他说好了我们今天要提前走,结果客人一多,就让我们必须留下来再帮一会儿忙。”
朴智旻不爽的抓了抓头发,又骂了句脏话,倒是平常更加闹腾的金泰亨没有说话,转身默默走进了厨房。
朴智旻无奈的对金南俊耸了耸肩,坐到郑号锡身边开始抢他手里剥好的夏威夷果吃。
——这臭小子,还憋着一股气在心里呢。
他径直走向厨房,拉开门,四个人挤在厨房里——金硕珍在炒菜,闵玧其和田柾国在装盘、分餐具,而金泰亨则无所事事的伸头围观。
抽油烟机隆隆作响,锅里沸腾的泡菜汤的咕咕声,油和蔬菜以及肉反应发出滋滋声,以及被掩盖得分不出是谁和谁的低低交谈声。
金硕珍听见开门的声响回过头来,看到是金南俊,便冲他笑。
“马上就可以开饭了,等急了?”
他瞟了一眼站在金硕珍旁边脊背僵直死不回头的金泰亨,笑着对金硕珍说。
“不急,”他转向金泰亨,收起了脸上的微笑,“泰亨,你跟我来书房。”
说完,也不等人回应,转身就出去了,金泰亨顿了顿,还是跟着进了书房。
“泰亨。”
金南俊立在高大的书柜前,目光扫视着摆放的整齐的各类书籍,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拂过书皮。
“从那个夏天的夜里我把满身是伤的你捡回家开始,我们认识,也有三年了吧。”
金泰亨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唇动了动,却保持缄默不语。
“我一直没有和你谈起过我救你的原因吧。”
“我不是慈悲的善人,甚至可以算是冷漠无情的恶人,当初我看见你倒在破败的墙根边,我本打算一走了之,毕竟人生苦难千百种,我从没打算插手相救,但我却多看了你一眼。”
“——浑身到处是伤和血,脸上明明还挂着泪,而月光洒进你的眼睛,却燃烧起来。”
金南俊似乎陷入了那场鲜活的回忆中,唇边含着笑,酒窝浅浅的浮现在脸上。
“泰亨,我曾经和你说过,我们两个很不相同。”
“但却有一处格外一致,这也成为了我多管闲事救了你的原因。”
“——大概是,明明人生如此悲哀残酷,我们都咬着牙咽着血也要撑下去。”
金南俊抽出一本他还未拆开的书,包裹着塑料薄膜的书崭新无尘,他双手拿着,突然笑了起来。
莎士比亚四大悲剧。
他侧过头来,看见金泰亨眼中泪光闪烁,正欲说话却被他打断。
“泰亨,你知道莎士比亚这四个闻名世界的悲剧所共通的悲剧根源是什么吗?”
金南俊走近金泰亨,看见他泪眼婆娑又茫然的样子,用手中的书重重的打了下他的头。
——这个不爱学习的小子。
金泰亨吃痛的眯了眯眼,用手去揉头,抬眼看见金南俊眼中盛满了从未在他面前露出的悲伤和狠厉。
“是对人心的猜疑。”
金南俊伸手去揉了揉金泰亨的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泰亨,你只需要知道,我在为支撑我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所前进和努力,就足够了。”
——如同你一般,虽我置身黑暗。
金泰亨一声不吭的抱住了金南俊,金南俊看着怀中这个都快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小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多么庆幸我们心照不宣的,一直是信任与理解。

15
金硕珍的厨艺被众人挨个称赞了个遍,桌子上的泡菜汤、拌杂菜、参鸡汤、几道简单的中国式炒菜还有最备受赞誉的酱汤泡饭都被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后,浩大的清洗工程自然分配给了三个年纪要小些的,其他四个人到客厅沙发上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聊着闲事。
郑号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激动浮现在脸上。
“喂,走地下酒吧去玩一趟怎么样?”
金南俊不着痕迹的看了好奇得耳朵都竖起来了的金硕珍一眼,摇了摇头,指指闵玧其。
“不行,你看这里,除了我们三个,谁能去?”
闵玧其也懒懒的表示了赞同,郑号锡痛苦的歪倒在沙发上,余光扫到了金硕珍,又提起兴趣坐直了身体。
“硕珍哥,下个星期你家举办的商业聚会,你出席吗?”
金硕珍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怔,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应该会参加,号锡你也要去吗?”
郑号锡嗯了一声,笑得眼睛眯了起来,颧骨高高的耸起,眼里的色彩却瞬息万变。
金南俊眉头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郑号锡不是会主动先亮牌的人啊。
“我不过是跟着郑家出去晃一圈罢了,”郑号锡不正经的吹了吹遮住了眼睛的碎发,“金家这段时间应该忙起来了吧,你不用回去帮忙?毕竟这种私人性质的宴会大家族还是挺重视的。”
——除非,他是想试探金硕珍。
这个猜想不知道为何令他很不好受,虽然郑号锡的确是为了帮他排除危险因素,可他潜意识里,并不想把金硕珍接近他们的动机进行过分功利的分析。
因为一旦这么做下去,他知道在此过程中每个人的心态都会发生变化。
他看着金硕珍,内心矛盾异常,他的理智和感情像是在决一死战。
让人很意外的是,金硕珍很自然的答复了问题,并没有一丝的迟疑。
“我和我父母关系并不好,这种事情向来我都不会插手,他们只需要我回去露个面就行了。”
约好了第二天去春川玩,九点众人便散了,临走前金南俊嘱咐郑号锡不要带朴智旻和金泰亨去疯,毕竟明天要开车去玩。 郑号锡敷衍的点点头,跟那两个小的对视一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被闵玧其用手一戳,态度马上就端正了起来。
“走了,电话联系。”
闵玧其对金南俊比了一个电话的手势,叫田柾国关上了门,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他看见金硕珍坐回了地毯上,摸出一包零食,看着电视里的日播剧。
嘴里的食物被牙齿咬碎、咀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金南俊走过去在他身旁的地毯上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来正打算玩,结果被金硕珍猝不及防的拿了过去。
“南俊。”
金南俊疑惑的看向他。
“如果你们想知道我的什么事情,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他的眼睛依旧那么美丽,浅咖色的瞳孔泛着光晕,认真又用力的盯着自己,漂亮又明亮的眸中只映出自己的脸庞。
“我的一切,随时都可以对你和盘托出。”
他的告白笨拙得惹人心疼,却又无比诚挚,每一个字都像打在了金南俊的心跳上。
金南俊用手拉住了金硕珍靠近自己的那只手,又用手捏了捏他的脸,目光深邃而悠远。
“好。”
金硕珍温柔的笑起来,把金南俊的手拉得更紧了,不愿放松一分一毫。
金南俊有一种本能般直觉,让他逃不掉的人似乎到来了,他不知道这是命运给予他的祝福,抑或诅咒。
——可无论成败对错,只要面对这个人,深藏的万般柔情,皆会涌上心头。
待金硕珍睡下后,金南俊才站在阳台的窗边拨通了闵玧其的电话。
窗外是无尽黑夜却被电光点燃,彰显着如同白昼一样的生生不息,这个城市似乎从来没打算停下来过,总是这样不顾一切的向外伸展着,想要攫获每个人的呼吸。
金南俊打开窗户,发现竟落着绵绵细雨,扑面而来的风中是尘埃的潮湿,他将手伸出窗,仿若指尖也被夜里的雾色沾染,雨丝划过手背,带来半缕冰冷的疼感。
“喂。”
电话被接通,发声一句后便是静止如水般的湛寂,金南俊望着眼前的夜景,失神了很久才开口。
“说吧,有什么事?”
那边似乎也思索着怎么开口,顿了一顿才说话。
“你记得我很久之前闲聊时曾给你提起过的,早期组织培训时有个暗杀技巧出类拔萃的人,佐野吗?”
金南俊收回手,放在窗沿边,用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雨水从他手上滑落。
“我记得,当初我被老头子丢进去受训的时候,听人晦涩的提起过他,后来你也给我提过,说他不服从组织安排,逃出来后投靠了日本山口组。”
“不,不是他,南俊——”
路灯一盏盏熄灭,漆黑的尽头是一张巨大而荒诞的网。
“——我们都被骗了。” 金南俊挂了电话后,在黑暗中站了很久很久,他若有若无的抓住了头绪,却又无法理清。
他没有像闵玧其一样真正的在组织接受过系统培训,也无法深入了解这个运作的培训组织,他只是沾了老头子的光,去里面接受了一段时间较为专业的格斗以及枪法的训练。
本来一个跟他没什么关联的佐野,是不用他在意的,毕竟一个一直伪装成日本人的韩国杀手昨晚离奇死在首尔郊外的废弃工厂里,在他看来多半是被仇家抓住了尾巴报复。
可事情从闵玧其的叙述中又透着不寻常和诡异。
他又想到闵玧其在电话里对他说的最后那两句话。
“我在吃晚饭才接到的消息,本来没太重视,结果回去的路上李叔叫我明天一大早去总部报道,明天的春川行取消,你们不要到处乱晃,待在家里等我消息。”
闵玧其的叹息和心绪紊乱通过电波传递到他的耳畔。
“南俊,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和很多事情冥冥之中皆有联系。”
金南俊心中有无法平息的焦躁,手上的指环在黑暗中微弱的月色下发着莹莹的光。
走到现在,到底遗漏和忽视了什么,致使已有的线索,全部难以串联。
他在心底反复推算演绎,原本都在他计划中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但他突然发现一切最终走向了更大的迷雾中。
他回忆起死在他枪口下的那个人,死前嚣张的大笑,和他诡谲的扭曲面容。
可怜的小子,你这辈子都别指望能报仇,他疯狂的叫嚣着,然后消弭在子弹下。
金南俊坐到沙发上,用手揉了揉脸,然后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在他的身体里逐渐扩散,他却没能感觉到灵魂轻了些,耳边的淅淅沥沥的冷意囚住了他。
他起身去关窗户,却发现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了。

16
天刚蒙蒙亮,手机便在床头柜上震动不停,金南俊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从被子中伸出手去摸手机。
努力的掀开眼皮,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揉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喂,玧其。”
那边的闵玧其似乎吩咐了旁人几句话,然后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通话中。
“南俊,昨晚我给你说的那件事,有结果了。”
金南俊坐了起来,皱着眉头。
“这么快?”
闵玧其似乎也有点不解。
“估计他们是连夜在弄这件事吧,我今天一来总部,李叔就说已经解决了,叫我尽快派几个人去和警局的人沟通。”
“我翻了下资料,这次死亡的是真正的佐野,地道的韩国人,但当初在组织追杀下投靠到日本山口组的那个佐野在一年前的一次帮派火拼中就死了,调查显示是日本人,而且我看了照片,的确是我曾在组织见过的佐野。”
金南俊凝视着右手食指上的指环,沉着的发问。
“双胞胎?”
闵玧其嗯了一声,停顿了两秒才说。
“李叔说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私下去调查了,但我始终觉得有问题。”
“我在想,一直在组织训练那个佐野到底是韩国人还是日本人,而且把双胞胎兄弟自小一个养在韩国,一个养在日本,并让韩国的这个装成日本人,这本身就是在谋划着什么。”
“当初组织下令追杀佐野的时候,只记得组织给出的理由是S组顶尖的暗杀者佐野不服从组织安排,也不准内部所有人员谈论此事,结果后来传闻说日本山口组庇护了他。”
金南俊抿了抿唇,抓住了重点。
“按你的叙述,很可能是他们玩了一手狸猫换太子,毕竟一个从小就在组织封闭训练的人,怎么会跟日本山口组有私交。”
“所以那个韩国佐野,很可能一直都在韩国潜伏着,日本那个则负责在关键时刻吸引组织的视线。”
“现在韩国佐野的死亡,很可能就是组织愤怒下的手笔,但是这件将近十年前的事闹这么大,不像是泄愤——”
金南俊隐隐的抓住了埋藏在疑点中的线索,电光火石间他脑中冒出个可怕的想法,他缓缓开口。
“——更像是警告。”
闵玧其那边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思考这种假设的可能性,过了很久才开口。
“可惜我早就脱离了组织了,要调查这件事不会容易,只有慢慢来。”
金南俊则重新躺回床上,眉眼之间尽是算计。
“李叔既然下了命令禁止追查你就不要查,以免被人抓住了尾巴,这件事我会悄悄派人去查下去。”
闵玧其显然是不赞成的口吻。
“不行,现在你爸还在对你进行全面监视,你贸然利用你手下的力量,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金南俊嗤笑一声。
“他现在估计还愁着怎么漂白,毕竟天天要去和权贵政要喝酒吃饭,抽不出时间来陪我玩手段,而且既然我敢做,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放心吧。”
太阳慢慢从地平线上浮起,光芒乍现,厚厚的窗帘抵挡住光束,金南俊的眼底漆黑一片。
金硕珍得知春川行无法成行后,盘腿坐在地上,对着收拾好的背包,脸上还是泄露出了遗憾。
金南俊坐在沙发上,看见他坐在地毯上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挪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金硕珍失落的点点头,还是坐在原地发呆。
金南俊觉得好笑——越接触金硕珍,就越觉得他有时候特别孩子气。
“快去复习,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金硕珍还是在原地垂头丧气,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金南俊听错了。
“你啊,”金南俊干脆坐到他对面,用手抬起他的下巴,使他看着自己,“这样吧,高考完后,我们全部一起去玩,不过不能太远。”
金硕珍的眼眸立马流光溢彩,眼睛都被开心和满足撑得大大的。
“真的?”
金南俊无奈的点点头,金硕珍朝他伸出小拇指。
“拉钩?”
金硕珍的小拇指白皙修长,如白玉一般在光线下泛着光,在他的注视下,金南俊伸出小拇指,轻轻的勾住。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拉完钩后双手握住自己的手,抑制不住的欢呼雀跃。
——真是败给你了。 金硕珍埋头于题海中,时不时做题做累了,就抬起头看看坐在他对面看英文金融书籍的人。
他一瞄对方书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嘴里都多出一丝苦涩与枯燥。
他无语的摇摇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数学试卷上,在草稿纸上演算了一遍又一遍,得出的答案还是十分奇怪——那种一看就不像是正确答案的复杂数字。
心中的郁闷让他用笔头重重的砸了几下草稿纸。
坐在对面的金南俊闻声抬起了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怎么了?”
金硕珍苦着一张脸看向他,瞬间只觉得自己傻透了,明明那么好的资源就在触手可及的对面,还不懂的利用。
“这道题怎么算都算不出正答。”
他刻意加重了自己脸上的苦恼。
金南俊果然把书页折了一个角后把书合上,拿过了金硕珍的卷子,开始看题。
“这道题应该先……”
“你这么快就看完题目了?解题思路也出来了?天啊!”
金硕珍因为过分惊讶而出声打断了金南俊,整个人都站了起来,过了一秒又不甘的撇了撇嘴。
“聪明的人最令人讨厌了。”
金南俊却勾起了嘴角,笑出了声。
“喂,不是说从没讨厌过我吗?”
“对啊,可是啊——”
金硕珍的眼底繁花似锦,笑意忍不住逗留在唇边。
“——打算从现在开始讨厌你一点了。” 金南俊笑着用笔标识出题目的重点,流畅而仔细的解题过程随着他笔尖的移动而完美的呈现在纸上,一点也不像当初在黑板上只愿意写答案的少年。
他把卷子递给金硕珍,笑着开口说道。 “看来当初我担心你说不好谎话,是个绝对错误的判断。”
金硕珍捧着卷子,对上金南俊调笑的神情,慌张之间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热。
——连心思的形状,都被浇上了一勺灼热的蜜糖。

17
重返一个险恶之地,手持剑戟,披甲上阵,抑或手无寸铁,赤手空拳。
壮志筹谋太久,无形中给你以底气,空有一副刀枪不入的强大外表。
只有毫无防备之间直面静静站立的刽子手,以为痊愈无病的旧疾才会又痛入骨髓。
你才会发现最大最恐惧至极的敌人,永远都是你自己,曾经软弱颓败、溃不成军的自己。
——最深的那根刺,照旧嵌在潺潺淌血的心脏。
车门被司机打开,金硕珍看着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怀抱中的金家主宅依旧那样威严和尊贵,百年的风霜并未曾苍老它的容颜,反而因它所代表的财富权势而精神抖擞如故。
金硕珍深吸了一口气,才探出一条腿,缓缓下车。
他一身剪裁得体的正装,把身体曲线勾勒得修长优美,一双黑色的皮鞋侍者忙不迭的拿出一件毛制斗篷披在了他身上。
侍者微微欠身,脸上的微笑是常年训练出来的礼仪得体。
“硕珍少爷,金总和夫人在大厅里等您。”
金硕珍点点头,也不再多看旁人一眼,径直走向了大门。
刚要进大厅,手机便响了起来,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便直接接通了电话。
“喂,号锡。”
金硕珍朝旁边的小径走了几步,他低头看着被修建的整齐的花枝,凭空生出一股悲哀。
“嗯,我也刚到,你就在大厅等我吧,我马上就到了。”
他挂了电话,蹲下轻触其中最娇艳欲滴的粉色月季,凝了凝神,才站起身来,抚了抚身上衣服细微的褶皱,抬步朝大厅走去。
此时来的人还不多,冷冷清清的分散在宽阔的大厅里,只是金硕珍一出现,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投掷过来。
离他最近的K集团的总裁便率先和他搭起了话,金硕珍礼貌的应付了几句,便准备脱身。
“硕珍哥!”
他看见靠在旋转楼梯旁的郑号锡朝他挥了挥手,他笑着走了过去。
“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郑号锡撇撇嘴又歪歪头,用手遮挡着嘴巴小声的说。
“最近我家好像要和你家合作,早点来借这次机会落实一下呗。”
金硕珍笑了笑,也没发表什么看法。
只是这时有人走到他们身边,恭敬的欠了欠身。
“硕珍少爷好,号锡少爷好。”
这个人金硕珍还是认得的,是主宅的管家,全名不清楚乡野小村医,只记得叫林叔。
“硕珍少爷,老爷请你去书房一趟。”
郑号锡立刻发现了金硕珍的不对劲——瞳孔开始剧烈晃动,手也反射性的攥成了一个拳头。
金硕珍稳了稳情绪才勉强开口。
“爷爷怎么回国了?多久回来的?”
管家还是保持着客气又完美无缺的礼貌回答。
“今天早上老爷坐私人飞机刚到。”
金硕珍点点头,出乎意料的是他对原本认为没自己什么事的郑号锡发出了第一个令人错愕的请求。
“号锡,可以陪我一起上去吗?”
——丢也丢不掉的回忆携着黑色的梦魇而来,我仿若又嗅到腐烂却未亡的胆战心惊。
书房外面是宽敞的欧式风格的会客厅,金硕珍让郑号锡在这里等自己,便等管家通报过后,推开了厚重的书房走进去。
金硕珍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旁边还站着自己的父亲。
“硕珍啊,站近些,这么久没见了,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言语虽带三分笑意,不清缘由的旁人听见也只会认为是字句间只能摸索出爷爷对长孙的喜爱,殊不知在金硕珍心底留下的,只剩恨与惧。
他站得更近了些,艰难的向老人问好。 “……爷爷好。”
他父亲金睿然将老人扶着坐在了椅子上,注视着隔着宽大书桌对面的低头不再言语的金硕珍。
短时间内并没有人先出声。 压抑的沉默让金硕珍觉得肺里的空气全部被挤出体内,而他怎么也难以吸入氧气。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
金睿然的眉头一皱,厉声说:
“你以为谁都可以被请进这个书房谈话?你爷爷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你居然为了郑家那个不受重视的小子顶撞我们?”
“谈什么?”金硕珍却淡淡一笑,“哦,对了,股权代理合同快要到期了对吧?”
他看着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手缓缓收紧了。
“恐怕这次你们很难如愿以偿了,且不说我,舅舅那边也不会轻易的让你们达成目的的不是吗?”
老人笑了起来,眼边的皱纹很深,时光并非未在他身上刻下痕迹,只是他还是依旧没变——用一副伪善的面孔和高深莫测的笑容来对付任何值得对付的人。
“硕珍,我还是那句话,站在哪边,你自己选。”
金硕珍眼睛闪过太多回忆片段,他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打量这个印象极为深刻的地方,悲哀的心绪里掺杂着狠厉。
“我只知道,站在金家这边,不会有好下场,当年爷爷你可是雷厉风行的向我证明了这一点的啊。”
金睿然闻言脸色变得不好,但也没有底气开口反驳,只有老人叹了口气。 “
硕珍,我知道当年是金家对不住你,但金云贤也被剥夺了继承权丢到了国外去,家丑不能外扬,我希望你能理解为了维护家族声誉所要你做出的牺牲。”
他想起那次回家看到的纸条,嘲讽的看了一眼金睿然,金睿然也是人精,一个眼神足以让他反应过来,顿时更加沉默了。
“如果是你介意我们把你送进疗养院,当时情况比较紧急假面骑士3号,或许是有疏漏和不足,可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控制你的病情,为了你的身体啊。”
一只飞鸟从窗边掠过,消失在了视野里。
“爷爷,现在我也长大了,就不要用对付小孩子那一套漂亮话来对付我了。”
“当时我情绪崩溃而造成的精神混乱,被你们马不停蹄的送进疗养院定义成精神病,不会是因为害怕被我传染吧海贼王漫画680?”
金硕珍的太阳穴开始尖锐的疼痛起来,他咬牙切齿,怒极反笑。
“拿着一张病情单,去和姜家斗智斗勇后争取到一份五年的股权代理合同,去和董事会勾心斗角稳固了金家的绝对主导权,甚至连我好了之后复学,连我现在的班主任早也隐晦的暗示了吧——那次她看着我满口胡言气愤又难过却只能施舍给我同情——
他唇边含着笑,却似血。
“——可这次,我真的不会再懦弱得任人宰割了。”
“——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我定不会轻易交给他人。”

18
金硕珍独自一人推开门出来,还未来得及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玩手机的郑号锡,只觉所有力气耗尽,顿时腿脚乏力,一下跌坐在地毯上。
郑号锡被金硕珍的动静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走过去把金硕珍扶了起来。
“怎么了?你脸色这么差。”
金硕珍脸色煞白,皮肤上尽是细密的冷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连唇色也淡得泛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大病了一场。
“没事,我们先出去。”
金硕珍对眉眼之间涂满担心的郑号锡勉强的笑笑,打起精神支撑着躯体向外走去。
下楼之前,金硕珍让郑号锡再等他一下,先进无人的卫生间整理一下仪表,毕竟保持整洁舒服的外表是和他人交流时对别人一种最基本的尊重。
郑号锡欣然同意了,便倚着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等他。
金硕珍反锁上门,看着镜子里面那个面色苍白的自己,真让人厌恶和嫌弃。
——这么久了,你这小子怎么还是没什么长进呢,依旧那么不堪一击。
他把冷水浇在脸上,脑海中不可抑止的浮现他推门离去之前爷爷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妈妈留给你那些东西,只是为了报复金家和姜家而已,你以为她是爱你吗,她死之前,你感受到过她的爱吗?”
金硕珍忍不住扶着冰冷的陶瓷洗手池干呕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缓慢的抬起头,盯着镜中他被逼红的眼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郑号锡站在楼梯口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关上的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金南俊的电话。
“南俊,你晚上迟一点的时候开车过来接一下硕珍哥吧——”
“他跟他爷爷谈过话后的状态很不好——”
“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到时候我会提前给你打电话——”
金南俊看着在车上如释重负般昏睡过去的金硕珍,盘踞在眼畔的尽是疲惫之色,心里只剩如潮汐起落生疼的心疼。
他对身边这个人不算知根知底,但更不能归类为毫无了解,满身光环的少爷却活得这么艰难和乏累,反倒让金南俊对上流社会的游戏规则有些看不清了。
在利益至上的世界法则中,对于金硕珍这样的聚宝盆为何不选择拉拢合作而偏要威逼利诱才肯罢休?
——归根结底还是恃强凌弱。
他偏过头仔细盯了一眼金硕珍的睡颜,无奈的回过头看着前方叹了口气。
——明明有一手的好牌,可却因为家族的压制,连牌都无法脱手。
金南俊看见即将变成红灯的路口,没有像以往那样踩下油门无所顾忌的冲过,而是轻轻的踩下了刹车。
倒数的红色数字仍然在黑夜里刺眼,金南俊的眼中深邃得像一片最深最沉的汪洋大海。
他用手握住金硕珍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收紧。
——无论你接近我是否是想让我成为你手中的剑,替你在走向王位的路上披荆斩棘。
——但趁我还未反悔,紧紧握住剑柄吧,我愿意随时出鞘为你一战。
总是祈望喜欢的人能够看见的永远是自己最美好的时刻,无论光线还是角度都恰到好处,姿态和气质都打磨得似方才切割完美的钻石,光彩夺目,最好一瞬即永恒。 就用这最耀眼的几秒,在你的心绪里拼搏冲刺,坚信不落败便会拥有一席之地。 像极了烟花。
金硕珍躺在床上半梦半醒,周遭寂静无声,黯淡的光线让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身体很重,灵魂却轻得漂浮在半空中。
倏忽间他听到黑暗中传来压抑的呜咽声,他睁大眼环顾四周,赤脚扶着墙沿着蜿蜒的路走着,在拐角处出现了一扇未合拢的门。
他站在门前踌躇许久,但听到那闻而生哀的哭声,他心中还是不忍,缓缓推开了门。
一个和柾国差不多大的孩子,瘦弱的身子被掩盖在宽大的病号服下,抱着腿埋着头,蜷缩在床的一角,发出悲恸的啜泣声,像被逼到绝路的幼兽,浓烈的绝望充斥在这枚小小的空间中。
在黑白色彩的熨烫下,那个孩子抬起的脸,显得苍白无力,他并未发觉有人静静站在门口注视着他的一动一举,只是用宽大的袖口擦了擦淌了满脸的泪水,眼神空洞的看向墙壁上开出的那扇小窗。
他光着脚,踩在了阴冷的地板上,像是被蛊惑般麻木的向窗子走去,整个人再也溢不出一丝生气。
犹如一个万念俱灰的将赴死之人。
金硕珍心下一惊,想拔腿前去阻止,却发现全身宛若被定住,使尽全力也未能挪动分毫。
他看着那个孩子扶着窗沿,大半个身子都已悬在外面那片刺眼的白光中。
他想尖叫,他想呼救,恐慌像是漫上口鼻的洪水,使他马上要失去呼吸。
一帧帧,都变成了无声的黑白默片。
人群突然从金硕珍身后涌进了房间,医生和护士们手忙脚乱的把人从窗户上拖下来,合力按住挣扎的张着嘴似乎大声尖叫着的孩子,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荒诞的闹剧结束。
只用了一支针剂,所有的挣扎都沦为了徒劳。
多么讽刺。
尖锐的针头没入皮肤后,无声的世界更加寂寥。
他看着瘫软的孩子被小心的抱上床,那些人还悉心的为他盖上了被子。
迟来的绝望如同暴风骤雨席卷了他,他哽在喉中的悲伤,像要滴出血来。
因为此刻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孩子的脸。
原来那个孩子就是他托奶门,曾经那样脆弱无所依的他。
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硕珍。”
遥远的彼岸有人在呼唤着他的名字,他感觉到有只温暖的手覆上他潮湿的脸颊。
他拼尽全力睁开眼,金南俊担忧的看着他,用指腹拭去他的眼泪。
——又是你。
金硕珍撑起身来,朝金南俊笑,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做了个噩梦。”
他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试图掩去一丝尴尬,暗自埋怨自己,无意中露出这么糟糕的状态。
他想起梦中的场景,忍住心中的难过,苦笑着感慨万千。
“就是觉得人啊,太脆弱了,就如同一盏烛火,只要轻轻一吹,就灭了。”
金南俊心疼的把他抱入怀中,他原本绷直的脊背慢慢垮下来,头枕着自己的肩膀,不一会儿肩上就被眼泪漫延成一片湿凉。
——我怎么舍得让你熄灭,我的太阳。
——你一定要比谁都好的,活下去啊。

19
瑟瑟的秋风还是从容不迫的把高考推向了万千考生,残留在光秃秃枝桠上的黄叶随风摇曳。
高考这天天气并不好,天空阴沉沉的,这座城市被浸润在雨水中。
持续了一段时间的细雨使地面一直湿漉漉的,可还是有不少的考生和家长跪在地上,做着最后一次包含诚意的祈祷。
在这种奇怪的庄重气氛下,金南俊只是撑着雨伞,看着被他护在伞下的金硕珍一遍遍的检查着两人的高考用品,生怕出了疏漏。
莫名的就觉得在这大风从西面八方朝人群汹涌而来的季节里,从头到脚都洋溢着温暖。
挨着他们撑伞站着的女生轻轻的来回踱着步,突兀的就压抑的啜泣起来,金硕珍转过身看了看她,从衣服外套的包中拿出纸巾递给女生。
“你能考好的,不要紧张。”
女生看看他,连忙伸手接过,口中是刚哭过发音含糊不清却不停涌出的道谢,脸上还有明显浮现的红晕。
金南俊皱了皱眉,把还冲别人笑的金硕珍拉近自己。
“别站到伞沿边,等下把衣服淋湿了,你感冒才刚好。”
金硕珍被训后向金南俊讨好的笑着,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绽放着无限的光彩。
金南俊看他这副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你啊——”
这时作为考场的学校大门被打开,扬声器里传出机械冰冷的女声播报,保卫人员和警察组织着考生有序进场。
金南俊把金硕珍送到考室,把伞尖还滴着水的雨伞挂在金硕珍考室外面,拿着装着证件、文具、纸巾等等的透明文件袋准备上楼,走了几步又被捉住了手。
他转身看向金硕珍。
那个人发质柔软的乌黑发丝微微蓬起,细碎额发下有好看却不失英气的眉眼,穿着白色的卫衣,把整个人更衬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中午一起吃饭吧?”
——千思万绪落在纤尘不染的瞳孔中,悉数勾连出错落有致的繁复花纹,缀着前因后果。
“好。”
他轻声承诺。
一天马不停蹄的战役,三年寒窗苦读的努力,终于要在最后一张试卷上结束厮杀。 落下最后一个字的金硕珍,抬头看站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举手提前十分钟交了卷。
真不敢相信自己的高中,就这么潦草匆促的结束了。
从这里走出去,有多少人的命运会被改写呢,走上藏有他们熠熠生辉梦想的崭新未来。
可是强壮而有力的命运啊,难道就会因为几个简单直白的数字改变它挥舞镰刀的方向吗?
监考老师走到金硕珍身旁,收走他试卷后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他从座椅上站起身,俯视着在最后依旧奋笔疾书的考生们,顿时心里五味陈杂,怅然若失的虚无让他似尘埃漂浮在游荡的空气中。
他茫然的收拾好东西,而萦绕在周身的不真实感直到走出考室看见站在楼下空旷的地面上撑伞而立的高大身影后,彻底烟消云散。
——青春与爱挨过苦难与寒冬,终究会步入欣欣向荣吧。
地上细看是被雨水打落的花瓣,浸泡在水洼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幽香。
他笑着跑向为他撑起的伞下,吓了金南俊一跳。
两人相视而笑。
——我心如繁花,早已满枝桠。
一出考场大门,便看到几个出现在这里显得另类的少年,特别是其中一个少年头发是烫染成的耀眼橘色,连雨伞也无法遮挡的夺目。杨柳松
等待孩子的家长亲属频频回头看他们,而他们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视线,只是撑着伞聊着天。
金硕珍朝他们挥了挥手,金泰亨率先从郑号锡撑起的伞下跑了出来,冲过绵绵细雨,躲进金南俊他们的伞下,金南俊眼疾手快把金硕珍护在身后,金泰亨携带的巨大冲力把金南俊撞得一晃。
“恭喜解放!”
金泰亨把手挂在金南俊的肩上,笑得嘴都咧成了四边形。
金南俊笑着作势要打他,看他大半个身子都在伞外,把他从身上扯下来。
“滚回郑号锡那里去。”
其他人也走到了他们面前,郑号锡闻言一把把金泰亨扯回伞下,勾住他的脖子笑。
“听见没,还不乖乖归顺本大王。”
于是又开始吵闹,朴智旻当然没有闲着,观战了一会儿被无辜波及,也加入了拌嘴大军。
闵玧其不想搭理那边三个随便给点话头就能闹上几个小时的人,手臂搭在田柾国肩上,冲金南俊抬抬下巴。
“去哪儿聚?”
金南俊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先去吃饭吧。”
金泰亨听见说要去吃饭,立马从大声嚷嚷着:“韩牛!韩牛!韩牛!”
朴智旻附和,金硕珍和田柾国只是笑。
“那就去弘大那家吧,那里的老板我认识,我先给他打电话帮我们留个座位。”
郑号锡笑着说,用手往上捋了一把额前有些长了的发丝。
“今天都没开车,先走到那边路口拦车吧。”
考生大规模的从大门涌出,神态各异,人来人往,像一条湍急的河流,却怎么也冲不散他们。
——正因为我们在一起,才如此生生不息。
弘大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头顶是各种颜色的伞。
很多成群结队的跟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们,多半也是才从考场归来的考生准备彻夜狂欢,互相拥簇着进了街边的饭店或者钱柜。
他们一行人下了出租车后,发现雨已经停了,便也没打伞,慢悠悠的走在人行道上。
街边的绿化带里的花瓣和叶片上的尘埃被雨水带走,在铅灰色的天气下显得别样鲜活和焕然一新。
金南俊和郑号锡走在最前面,田柾国拉着闵玧其心情很好的说着话落在后面,朴智旻和金泰亨一边一个的挽住金硕珍走在中间。
“硕珍哥想上哪所大学啊?”
朴智旻好奇的问金硕珍,橘色头发下两只眼睛笑眯眯的。
“不出意外应该是成均馆大学吧,如果超常发挥了就去首尔大。”
金硕珍略一苦恼才作答。
“哇——我也有读韩国顶尖大学的哥哥了——”
边上挽着他手的两个小子大呼小叫起来,经过的行人纷纷侧目,金硕珍瞪了他们两个几眼,无奈对这两个小喇叭没什么作用。
经过装修得简单却很有质感的音像店放着当红偶像组合的歌,顺着好听抓耳的曲调,几句歌词无意溜进耳朵,却直抵内心最柔软之处艾蜜塔 。
“再让我奔跑恒生科技园,让我继续奔跑,就算双脚布满伤痕——”
七个少年的欢声笑语尽数落入人间,每个人的眉眼间都承载着太多被一瞬欢愉覆盖住的伤痛和悲恸。
不明白如何伸手揉去深深藏匿在对方眉间太浓墨重彩的哀愁,心下一片荒芜与凄凉。
却下一刻又莫名莞尔,连心事都要在此时抽丝剥茧、洗涤干净,一丝负面情绪仿佛都是对好时光的亵渎。
看着身边这一群肆无忌惮贪欢之人,金硕珍笑了。
歌里唱的如此合时应景——
“——我只要看到你,就会绽放笑容。”

20
杯盏交错,沿着杯沿抿一口是专属于酒精的烧灼感,对味蕾末梢神经的一次短暂麻痹。
金南俊给每个人都满上后,拿起筷子吃金硕珍给他放在碗里火候正好的烤肉。
闵玧其看着田柾国乖乖的喝着饮料,没有动面前盛得满满的酒杯,便拿起杯子一口喝了将近半杯,然后递给田柾国。
“把这半杯喝了吧。”
田柾国伸手接住酒杯,圆圆的眼睛看着闵玧其弯成了月牙,手中没有迟疑的就把酒送入口中。
像喝水那样喝酒,学闵玧其一口干掉半杯,果不其然喝下肚之后被辣的眯起了眼,口腔中充斥着就像是进行了某种化学反应后的奇怪感觉,田柾国忍不住咳嗽起来。
其他人看着田柾国的反应都大笑起来,特别是金泰亨,笑倒在金南俊身上,手中还不停鼓着掌。
闵玧其笑得眯着眼,喝了不少酒的他白的透明的脸颊上透出淡淡的红,伸手揉乱了田柾国的头发。
“玧其哥,你教坏未成年人啊!”
朴智旻看到田柾国脸都咳红了,站起身来指着闵玧其打抱不平。
“哦,是吗?”闵玧其瞟他一眼,拍着田柾国的背对坐在朴智旻旁边的郑号锡说,“号锡,把你旁边那个未成年的杯子收了。”
郑号锡收到要求,手特别快的把朴智旻杯子拿到手中,朴智旻还没来得及抢救他的酒,就眼睁睁的看着全进了郑号锡嘴里。
“郑号锡!我跟你拼了!”
朴智旻掐着郑号锡的脖子晃着,郑号锡轻而易举的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掰下来,张狂的笑着。
“那两个武力值爆表的人我没办法对抗,但你还是得再多练几年来和我过招。”
朴智旻被郑号锡掐着脸揉来揉去,忍不住开始大声呼救。
“金泰亨!快把这个疯子从我身上拉开!”
金南俊看着左手边的金泰亨装聋作哑,若无其事的把自己还剩小半杯的酒喝了。
同样目睹了事实的金硕珍笑得歪倒在了金南俊身上。
“多吃点。”
闵玧其笑着把烤盘上烤熟的肉收了一大半在田柾国盘中,剩下的被金泰亨眼疾手快的护住了。
朴智旻和郑号锡闹完发现刚才快要烤熟的肉眨眼间都不见了,只能盯着被金硕珍又放上生肉的烤盘暗自垂泪。
——幼儿园里教育小朋友吃饭的时候不要打闹,是有非常丰富的实践依据的。
“下一站去哪儿?”
金南俊付了钱,用纸巾擦了擦嘴扔在了桌上,问道。
郑号锡头歪着靠在朴智旻肩上想了想,看着金南俊说。
“在这边的酒吧玩一会儿吧,基本上也都是学生或者普通的年轻人,虽然设施一般,不过可以换种口味。”
金南俊点点头,看向闵玧其。
闵玧其挑挑眉,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套上放在旁边的深灰色棒球衫,笑道。
“走吧。”
——趁风华正茂,趁年少轻狂,趁青春燃烧,去把人烟点燃,让人间起火吧。
金南俊一行人到酒吧时,场子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多数是大学生和看起来刚工作的白领们,有的在吧台边喝着酒聊着天,有的在舞池里随着还未激烈的音乐扭动着身躯。
还没等他们走进包厢,就有人拦住了去路,一个长得壮硕的年轻男子笑着站在他们面前。
“好久不见啊,Rapmonster。”
金南俊皱了皱眉,没打算开口搭理他。
“哟,suga和j-hope也在啊,这是怎么,带着一群小孩来这儿聚会啊极品家丁后传?”
那个男子的同伴也朝他们聚拢过来,有人想用手去摸朴智旻那头耀眼的橘色发丝,被郑号锡打掉了手。
“不好好待在你那间破旧肮脏的地下室好好做你的音乐,在这里来嘚瑟什么。”
郑号锡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但眼底的冷意已经逐渐漫上岸。
男人的面色刷的一下变暗了,还是强压着怒气。
“以前你玩音乐玩了一两年,就觉得有资格评判我了?”
挽着他的金发女人穿着暴露,有种不伦不类的性感,只是那张脸,不知道在手术刀下变换了多少次,看起来僵硬而奇怪。
“hook哥,你跟一群小屁孩废话什么啊,”她轻浮的低笑着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们,“不过啊,有几个长得真是好看,可以送去造星公司当浓妆艳抹的跳梁小丑。”
闵玧其挡住她打量田柾国的视线,看着一群打量着他们的人。
“想死的话,就再多说几句。”
那群人爆发出一阵嘘声和大笑,其中的三个女人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我给你们——”
金南俊上前一步,扫了一眼面前的人,那种眼神带来的气势,突然让他们笑不出声。
“——发出声音的权利了吗?”
被叫做hook的那个壮硕男子,眼中的愤恨都要冒出火来,嘴边带着扭曲的笑意。
“Rap monster,久违的来场rap battle怎么样?”
金南俊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反而是郑号锡插了话。
“我们早就退圈了,如你所说玩过一两年音乐而已,你用不着这么惦记我们吧。”
郑号锡上前一步,站在金南俊旁边,笑容更大了。
“还是说,一见到我们,就如笼罩在阴影里,想到当时输的一败涂地的样子?”
那边有人顷刻就被挑衅得想用拳头招呼上去,闵玧其面不改色的掏出外套口袋中的打火机,朝那个人抡起的小手臂扔去。
顿时那人发出了一声惨叫,打火机落在地上的冰冷触声打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金硕珍深深皱起了眉,蹲下身准备把打火机捡起来,却被人一瞬扯住了头发,下一刻就听到那只手主人的痛呼。
他抬头看,金南俊钳住了那个娇小紫色头发女人的手,手上的青筋必现。气氛一触即发。
金硕珍站起身来,把手中的打火机递给田柾国,扯回金南俊的手。
“一对一,或者三对三,随你选。”
金南俊握住金硕珍的手,盯着被他看得微微胆怯的hook。
“赌注嘛——”
他看向那个躲在被闵玧其打中小臂的男人怀里泫然欲泣的紫发女人,眼中星火燃烧。
“——我要她的头发。”

21
在地下酒吧玩过的都知道,无论是什么battle,都要下赌注,关于赌注是大是小,就全依双方讨论决定,然而一旦无法履约的话,不但会被除名,永远被地下酒吧拒之门外,而且必要的话会让人付出更大代价。
比如hook当初就是做hiphop小有名气,刚踏入地下酒吧门槛线,想通过rap battle捞一把,恰好看到当时还青涩的金南俊他们,打听了一下发现也是做hiphop音乐的,于是直接向其中最小的金南俊发出了挑战。
他从三个少年中挑人的时候只是不爽有人会用rapmonster这么狂妄自大的名字。
而他不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是金南俊自己取的,而是因为当初金南俊在地下酒吧用一首rap monster一战成名,后来所有的人都这样称呼这个少年。
可惜他当时没能理解周围人的喝彩声不是对他抱有期待,而是单纯觉得他勇气可嘉,毕竟只有寥寥几人敢向金南俊发出挑战。
他比预料之中败得更惨,他没想到一个如此年少的人居然有如此让人惊讶的实力。
可当时的他一下子付不起那么大一笔钱,被两个壮硕高大的黑人安保按在地上无法动弹时,他抬头看走到他眼前穿着黑色匡威鞋的少年。
酒吧里有人起哄,嬉笑着问:“rapmon,你想要他哪只手?”
他顷刻不住的颤抖起来,皮肤表层无法抑制的冒出冷汗。
少年带着黑色的棒球帽,大半张脸笼罩在帽檐的阴影下,微微屈身看他,如神祇又似恶魔。
“放了他吧。”
少年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对那两个按着他的黑人说,接着又用韩语对他说。
“既然玩不起,就不要玩。”
感受到身上的重量突然没有了,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少年和其他两个少年一同离去。
那是他人生中最丢脸的时刻,他被地下酒吧除名,被同行耻笑,他依旧过得穷困潦倒。
他甚至想过要放弃音乐,可他还是想要复仇,用音乐。他度过那最艰苦的一段时间后,渐渐又有一些名气,虽然他再也不能踏足地下酒吧,但还是想重新约少年来场rap battle,可惜到处打听的结果却是那三个少年已经退圈了,没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却不料在这种偏学生气的酒吧里,能够再见到这个比当年更加高大和成熟的少年。
紫发女人闻言只是恶毒的注视着金南俊,并未拒绝,因为她打心底认为,眼前这个在圈内连名字都没听过的高大少年没有半分赢hook的机会,眼光短浅得,一如当年的hook。
怪不得会混到一起。
“好,那我的要求是,我要重回地下酒吧的资格,虽然不知道你有没有能力——”
金南俊抬眼看hook,嘴角染上一丝微笑,打断他道:“好。”
hook心中一跳,暗自猜想这是金南俊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还是他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稳了稳神,才开口。
“既然suga和j-hope也恰好在,那就都出来玩一把吧,三对三,cypher形式,自己挑beat。”
郑号锡笑了一声,显然是不满。
“你还真有意思,cypher形式的话,谁来评判谁胜谁输呢?”
这个问题问得hook哑口无言,在这个酒吧放眼望去,还真没几个看上去对hiphop了解的人。
金南俊倒是没怎么苦恼,对站在他身侧的郑号锡说:“给peak哥打个电话麻烦他多叫几个人马上过来一下吧。”
这次不仅是hook了,连那群人也都吓了一跳,毕竟peak这个名字只要混过hiphop圈的都如雷贯耳。
郑号锡絮絮叨叨的,满脸不乐意,语气里都是无奈。
“也就只有你会这么干了,那么久没联系过了,一联系就指挥别人干这干那的。”
没想到peak身后跟了浩浩荡荡的一大帮人进了酒吧,幸好先前已经跟老板谈好了battle的相关事宜,不然还以为何方神圣带人来砸场子了。
金南俊他们并未选择清场,所以这仗势还是把在场的不少学生和白领吓了一跳。
金南俊他们三个从郑号锡手机里存储着的很久之前做好的众多歌曲中挑选合适battle和cypher的,而金硕珍他们则被丢在靠近舞台的沙发上,同时闵玧其警告了金泰亨和朴智旻不准乱窜。 显然这个警告还是很有效的,只好在座位上伸长了脖子望向金南俊他们黎爱莲 。
“rap mon——”
金南俊转身看向来人,peak取下头上的帽子向金南俊砸去,金南俊反射性的就抬手抓住了,然后笑着叫了他的名字。
“好久不见,peak哥。”
peak勒住金南俊的脖子,笑骂:“老子以为有生之年都见不着你们三个rap了呢!当初无声无息就退圈了,真有你小子的!”
金南俊也只是笑,他挣扎开peak的手臂,看着身后笑着的一众人,有脸熟的有面生的。 倒是郑号锡已经加入那群人开始谈笑风生了,闵玧其也跟之前关系不错的seek面带轻松的说着话。
金南俊注意到金硕珍往这边看来的视线,他拍拍peak肩膀。 “哥,我们去准备了。”
peak很爽快的便放了人,从金南俊手中拿回自己的帽子戴上。 “等下的评判我们可是不会放水的。” 他只看见眼前许久不见变了不少的高大少年,露出了如记忆中一个模子印出的气势非凡的笑容。
“那是当然——” 金南俊挑挑眉,眼梢尽是傲气凌人的不屑。 “——那种家伙,我会只用一只手就捏死的。”
终于battle准备正式了,所有人都朝舞台聚拢,包括那些只知道将展开一场对决的在场者,也饶有兴致的围观起来。
准备对决的六个人站在了舞台上,peak撑着台子跳了上去,他打开话筒准备说话,场下就开始欢呼起来。
金硕珍第一个站了起来,只是他再没有其他动作,直勾勾的盯着站在台上面无表情的金南俊。
接着田柾国、金泰亨、朴智旻也站了起来,一同注视着台上的动向。 peak等这一阵欢呼声消停下来之后,笑着开了口。
“废话不多说,相信很多人都要按捺不住心中呼之欲出的澎湃和期待了。” 他磁性的声音里流露出几缕笑意,眼神却无比认真。
“一如既往,用硬币正反来决定先攻。”
他朝seek微微点头示意,seek也跳上台来。
“rap monster正面,hook反面。”
seek手中的硬币被高高抛起,表面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在空中不断翻转着,又最终因地心那股逃脱不了的引力,在自身重量的推进下,飞速的落回接住它的宽大手掌。 被两只手紧紧覆盖住,截断了所有人热切的视线。
这一刻酒吧里连呼吸声都屏住,落针可闻。 seek倒是没多卖弄玄虚便拿开了覆盖住结果的手,可能他也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吧。 ——反面。
闵玧其意味不明的扯出一丝笑容,他朝金南俊和郑号锡比了一个手划过脖子的动作,金南俊和郑号锡也笑了起来,然后点了点头。
“反面,hook先攻。”
hook倒也立即便开始准备舞台,因为这毕竟是靠实力,先后顺序不是很重要。
“好了,朋友们,让我们正式开启这场盛会——让我听见你们的声音——” 酒吧里的气氛顿时被点燃。
金硕珍也忍不住把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尖叫喝彩起来。
——一切才刚刚开始不是吗,如你唇边的笑和眸中的光。

22
朴智旻看着被众人包围的台上拿着话筒随着beat进行rap的hook三人,厌恶的皱起了眉。
“只会骂脏话,听着真脏耳朵。”
金硕珍和金泰亨没说话,田柾国则捏紧了手,只是盯着逐渐开始兴奋起来的hook。 “我踏着beat再次爬起来,大步向着逃避的你追击,而你只会落荒而逃——”
他把身子转向金南俊所站的地方,身体随着节奏开始摇摆起来。
“——什么rapmonster,你在我眼里连怪物都不是,最适合你的还是懦夫,只有止步不前。”
瞄准名气最大的金南俊开火,下面的rapper们也开始兴奋起来,传来怪叫和喝彩。
金硕珍咬了咬嘴唇,略微伸长了脖子望向站在舞台侧边靠着墙被人群淹没的金南俊,只见后者没什么反应,甚至唇边还含着一丝笑。
“不管你怎样费尽口舌,我还是在往上爬,将你踩在脚下,不去温柔乡贩卖点糖和希望挣点钱,跑到这里来装成男子汉,可我是紧抓节奏的禽兽,只用用尖锐的牙齿就能一点一点撕碎你。”
台上那个高瘦的rapper走上去攀上hook的肩膀,目光凶狠望着他负责攻击的闵玧其和郑号锡。
“你要滚去哪儿我都没心思理你,可你偏偏在我面前敢耀武扬威,现在我把手中mic变成枪对准你的心脏,。”
最后一个要矮些的rapper也走到他们身旁合流。
“你们玩音乐就像玩女人一样,新鲜一阵就弃之不顾了吧杂碎,不要再玷污hiphop了水性杨花的小子们,你们也只适合在垃圾堆里游走,音乐还是交给我来玩吧,保证把你们剁成肉酱,扔给狗吃。”
郑号锡冷笑了一声,朝台上一直挑衅的看着他们的人比个中指回敬,其实他也不怎么生气,只是台上的小丑那么希望看到他们恼羞成怒的反应,恼羞实在装不出来,但至少怒他还是能表现得如他们所愿的。
果然hook他们在唇边含笑的金南俊和面无表情的闵玧其那里接收到的挫败,在郑号锡这里终于得到点回应之后满意的转过身继续完成舞台。
金泰亨看见台上的那三个无耻之尤的人,面部表情显示出已经十分生气的内心。
“操,如果不是比赛的话,我一定打得他们那几张臭嘴满地找牙。”
朴智旻也附和,他把遮住眼的橘发往后撩,脸上透出金硕珍不曾见过的凶狠。
金硕珍眼神暗了暗,揉了一把旁边不吭声的田柾国,田柾国抬眼看向他,眼中也是没有完全消退的略显生涩的狠厉。
“等着他们反击吧,我相信他们会不遗余力的让那种人溃不成军的。”
金泰亨他们听了金硕珍的话点点头,恰好此刻hook他们的舞台也结束了,人群爆发出欢呼声,特别是hook那群人更是得意洋洋,那几个女人在台下疯狂的欢呼。
站在在peak旁边的seek点点头:“还不错,只是三个人的flow都差了些。”
金南俊他们站上台,全场见此迅速的安静下来,闵玧其和郑号锡在喝水润嗓,金南俊率先打开麦克风说了话。
“挑了两首歌打算等先后顺序决定后决定唱哪首,现在我们后攻的话,这首歌再合适不过了。”
强烈抓耳的前奏响了起来,金南俊在闪烁的背景灯的映照下勾起一抹邪笑,闵玧其和郑号锡把瓶中还剩的水撒向人群,人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和欢呼。
“不管你做什么,Iwill kill for,不管我做什么何琦骁,I’llbe real for——”
金南俊站在台上,被狂热的人群所包围,桀骜不驯,他目空一切的准确踩准每一个节奏接连不断的吐出单词嗤笑着世界,睥睨众生。
“——好好瞧着这就是你所期待的beast mode。”
酒吧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具有张力,身体线条硬朗而修长,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的姿势动作老练而流畅,眼神和表情极具有攻击性,而rap技巧在时隔多年居然没有生疏,反而实力更上了一层,让人不由自主被俘获住全部心思。
“I'm better than ya lazy,比起靠键盘做HIPHOP的家伙们更认真百倍的过活,泛泛之辈们都带着点礼貌吧。
金南俊用眼神在灯光暗下来的场下扫视着,随心又无意,却让人觉得危险。
“不管是什么verse没有一个能真正出彩的家伙们,谈论rap或者音乐的honey们,所以说现在又全都在这里,说着相同的rap,只能说出三行字或者两行字的重病患者。”
场下的rapper全在这句歌词的攻击下怪叫起来,有善意有恶意,混杂成最炙热的火药味铺垫了舞台氛围。
连peak也一愣后笑起来,残留着兴奋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小子,还是这样不留余地,朝着脚下的土地直接开火,根本不在意自己能否在炮弹的余波下站稳。
“I go by the name of monster,welcome to the monster plaza.This a cypher im a rider,imma ride it like a biker。”
金南俊超快的语速让全场人惊叹,所有人都跟随台上三人的节奏而跳跃着、狂热着。
金南俊侧过身盯住站在场边面色不好的hook开火。
“我在节奏上威风堂堂,你的口袋空空如也,连实力也很匮乏。”
看hook的口型似乎是骂了句脏话,其他人也纷纷用语言和动作表达了愤怒,金南俊只是挑了挑眉。
郑号锡凑到金南俊身边,用嘲讽的表情开始了他的部分,把左手拢在耳边朝着hook一群人,动作挑衅意味浓重。
“谁对着我叫骂,先瞧瞧你自己的德行再来吧。”
他又把手收回,搭在了金南俊肩膀上,眼神全凝结成细碎尖锐的冰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这回不只是金硕珍了,连金泰亨甚至朴智旻都没见过郑号锡这么具有攻击性的一面。
“我在节奏上wiggle wiggling jinglejingling滚来滚去 beagle beagle, 现在又熊熊燃烧起来的力量铂莱雅,在戒指上面支配的神刻上姓名的王。”
他和金南俊又走回舞台中央,闵玧其已经踩着音响开火了。
“用这区区的话语对我使出必杀,我只会更强。”
闵玧其扯了下衣服,睁开眼睛后流淌出赤裸裸的轻蔑,皮肤白的惊人。
“我常处于这食物链的顶端,顶端的顶端,这食物链的最高处。不会停止的狂妄,不管谁在背后说我什么,你们在窥视的时候 我们在环游世界。浑浑噩噩的哥哥们,以我的基准看,你也就是婴儿水平。”
金硕珍看着舞台上的三个人随着节拍跳着,全场已经陷入今晚最深的狂热中,身边的三个少年已经疯狂应援得脸都红了,汗水也不知不觉浸出皮肤。
他眼中只剩他们跳跃着、燃烧着的青春,像一个光点,在视野里永不疲惫的变幻着奔跑着。
“Hater很多吧,but no problem I kill。为了掩埋我,把我的职业生涯挥锹埋葬。But I don't care,you can't control my嘘,成为扛住不信任的忍者,再次归来。”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接着是雷鸣般的欢呼声,人潮向舞台涌动着。
“killer——”
结束的大喊又引起一波尖叫。
金硕珍与金南俊视线相撞,他朝他举起手比了一个大拇指,得到金南俊的笑之后,偷偷捏紧了自己另一只手。
——你的心思,我怎会不明白,你只想告诉我们,同时警醒自己。
——杀不死我们的东西,只会让我们更强大。

23
重新站上台的hook一行人脸色难看至极,特别是hook,甚至嘴唇都透出一丝病态的惨白。
金南俊他们结束的一瞬间,高低立见,胜负立分。
就算第一次听hiphop的人,也能单凭自己的感受分辨出二者的好坏优劣,其实并不是hook的水平有多低,而是金南俊他们这场对决发挥基本是臻至完美,连一处皲裂的缺口都无法找到。
所以当peak宣布rap monster&suga&j-hope获胜时,场下全是赞同的喝彩声。 那个紫发女人被人拉上台,她惨白着一张脸还不停的哆嗦着,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不知seek从哪里找来一把剪刀,递给了金南俊,金南俊看了一眼手中冰冷锋利的剪刀,走上前去,扯住了女人的头发。 手到之处,刀起发落。
紫发女人瞬间像被扑食动物抓住脖子的猎物,慌乱的挣扎起来,泪腺似乎不受控制,口中混着尖叫与求救,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咒骂。
金南俊把剪刀丢在一地的碎发中,吹了吹附在手上的碎发,径直转身下了台。
闵玧其倒是观察了对方的神色,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拍了拍郑号锡的肩膀,跟在金南俊身后朝金硕珍他们走去。
金泰亨满脸都是激动的扑向了金南俊,口中的赞美就没停过,低音炮偏偏又是大嗓门,原本大多数人都注视着这边的动向,他这一闹,使众人探究的目光更加聚集在他们几个少年身上。
朴智旻攀上了郑号锡的肩,两人笑着在聊些什么。
田柾国只是默默站到闵玧其面前笑着,眼睛里面满布星光,闵玧其笑着揉了揉小孩的头。
金南俊把这熊孩子从身上扒下来,却没看到金硕珍的人影。
“哦,硕珍哥啊——”
金泰亨笑着回答着金南俊的问题。
“——他刚刚去卫生间了,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金南俊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金泰亨说着话,没过一分钟,金硕珍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金硕珍还是一如既往的朝他那样笑着,金南俊拉起金硕珍还有些湿润的手。
“走吧,回去了。”
该散场了。
可有些却人不乐意了。
“rapmon——”
peak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在金南俊身旁的金硕珍和金泰亨都是一犹疑,脚步慢了下来,可金南俊像是全然没有听见一样,还是往前走着,直到被peak小跑至身后拉住。
“臭小子,怎么,立马就想翻脸装不认识我?”
虽然peak是用开玩笑语气问的,可也不是一丝生气都没夹杂在情绪里。
金南俊转过身,一时没说话,眼见气氛忽然要尴尬起来,郑号锡笑着攀上peak的肩膀。
“这哪能啊,那么多人想认识peak哥都来不及呢。”
给peak递上台阶下,自然peak也乐于接受,可开口还是带上了无奈的语气。
“这么久了都没见到哥了,就没想留下跟我们几个熟人叙叙旧?”
他用了点力度拍了拍金南俊的肩,金南俊也没闪开,反而开了口。
“哥,我们已经退圈了,再去涉及这个圈子的人和事,也没什么意思。”
郑号锡用眼神暗示他别说下去了,可他还是看向peak继续说着。
“不如在各自的世界里过活,分别浴血奋战后能够在所向往的地方登顶称王——”
金南俊把peak覆在他肩上的手拂开,又照着peak的肩膀就是一拳。
“——不过哥,就算一直不联系,无论间隔的时间有多长,你是我朋友,这点我从没忘记。”
peak无语的看他一眼,好气又好笑,他把头上的帽子取下来,戴在了金南俊的头上。
“臭小子,好好干,要是输了,最不济还可以回地下hiphop圈来混,哥罩着你。”
“可哥觉得你这小子啊——”
灯光在不断变换闪烁,眼前这张逐渐成熟更加坚毅的脸露出了笑容。
“——不会败的。”
音影字画中每个被刻画过的人物都在各自的故事里兜兜转转,再在绝妙的契机下与别人的轨道相交,走入另一个故事中,或者留在自己的故事中继续独自旋转,等待别人的解救。
或旁观,或参演。那么倾情,无用的感动了自己。
计较了准确的时间点,编排了动人的台词,演练了适当的表情,配备了充盈的情绪。
不及你抬手挽袖那一霎那,要脱口而出的梦想兀自拐向了晦涩的死角。 ——我做你袖口的那枚纽扣。 七个少年走在夜风呼啸的无人街道,他们适才才站在这座城市中心人声鼎沸的地方,现下又走在这座城市边角静默无声的马路。
像灵魂的正反面交替,极致与极致的对决。
“好久没这么玩过了。”
郑号锡揽着朴智旻,头发被风吹起,笑容在黑夜里放大。
“哥,你们都超帅的,赢得太带劲了!” 金泰亨似乎脑中又在回放今天在酒吧里的记忆,兴奋爬上了他的神经中枢,他跳到众人前面,一蹦一蹦的倒着走,手舞足蹈的比了一个爱心。
“我是你们的头号粉丝!”
所有人都被他夸张的表情和语气逗笑了,连闵玧其都心情很好的开口说了话。
“当然得赢,”闵玧其挑挑眉,嘴角含着笑,“不然我要做的事就成了打击报复了。”
后面半句只有离他最近的田柾国听到了,田柾国疑惑的看向他。
他付之一笑,牵住了小孩的手。
金硕珍从酒吧回来的路上,一直没开过口,只是沉默的笑着看着其他人闹。
金南俊犹豫的在心底斗争了许久,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因为强韧的理智告诉他,不要随意涉足私人领地,不要去问为什么和怎么了。
这两个词很妙,总让问者也好,听者也罢,产生多余的好奇与慰藉。
偏偏本身又不是良药,副作用太烈,疗效虚无而缥缈。
金南俊觉得自己不能踏出这一步,否则真的有什么就就此改变了,像一条潜在的线。
——每个人都会画出的数条线其中的一条。
到达地下室后,金泰亨兴致未消的凑到了被闲置的音乐设备前,朴智旻跟着凑了上去,连田柾国也饶有兴致的站在他们身后看着,郑号锡则在旁边给他们解释着操作原理。
金硕珍则坐在沙发上削着水果,闵玧其则去外面接电话了,金南俊无所事事的玩着手机。
突然手机上蹦出一条来自闵玧其的信息。 【出来一下。——闵玧其】
金南俊默不作声的拿着手机起身往门外走,金硕珍难得没有多问他几句,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又继续低头削着果皮。
闵玧其靠着墙,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它完好无损,在火光的照耀下外壳泛着银色的微光。
“什么事?”
金南俊走到他身旁,递给他一支烟,他扣上打火机,摆摆手拒绝。
摸清了似乎闵玧其还没有烦躁到需要烟,金南俊收回手,把那支烟叼在嘴边,也不急于去点燃它,他在等闵玧其说话。
“我本来派人想去教训一下hook那群人,让他们知道嘴上要有点分寸。”
金南俊点点头,表示理解和支持。
“我的确也有点这种想法,那个想打号锡的男人就废掉他的手,至于那两个女人,一个割掉舌头,一个废掉手。”
闵玧其笑了,这小子更缺德,直接想把别人整残疾,可又想到他刚刚收到的消息,嘴角的笑变得怪诞。
“我找你出来是想给你说,刚刚我得到我派去人反馈的消息——”
仿佛强烈的鼓点此刻在灵魂深处再次响起,金南俊的瞳孔小幅度晃动了一下。
“——hook那群人被杀了,全部死亡,一个不剩闲妻当道。”

24
金南俊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那支烟,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他口腔里缭绕,裹住了他的呼吸。
烟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灰烬和火光。
“是专业的杀手组织干的,手法干净利落,没留下半分线索,要不是我早就派人跟着,估计只可能知道他们莫名消失了,要追查的话,不花个一年半载根本找不出蛛丝马迹。”
闵玧其看金南俊还是无动于衷,又掏出自己的打火机,手指一摁,火苗便跃然于眼前。
他盯着眼前跳跃不息的火光,眼睛里流淌着别样的光彩,那么漆黑又明亮。
他扣上打火机,侧头朝金南俊笑。
“有钱有权真好,可这世界正因为这样才真是烂。”
金南俊一下把烟摔在地上,转身就走,闵玧其立马扯住了他,朝他愤怒的低吼。
“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他亲手向你展示了他的能力,他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
“我知道你不喜欢猜疑,也厌恶利用身边人,我不指望你在他那里获得什么,至少你应该在察觉危险时远离吧——”
看金南俊终于隐忍的皱起了眉,闵玧其拉住他的手也松了劲。
“——还想绑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燃的定时炸弹在身边,你是不是蠢!”
金南俊轻轻挣开闵玧其的手,靠着墙,昏暗的灯光把他的痛苦笼罩得朦胧而轻盈,他缓缓的抵着墙根脱力般坐在地上。
闵玧其也陪着他坐在了冰凉彻骨的水泥地上,一时无话。
金南俊用手抵住额头,过了几秒他低低的笑起来。
“不过才过了几个月,这立场便对调了过来。”
这话说的闵玧其也是一愣,旋即他又眯起眼。
“我和你的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毕竟我和她年幼时便认识,彼此扶持着走过那段艰难年月,虽然没来得及相濡以沫便开始互相伤害,但我和她之间至少有了岁月,有了爱友谊县贴吧,也有了恨,这是命运给予的羁绊。”
“你和金硕珍呢?没有岁月,没有爱,更谈不上恨,连互相了解也称不上吧,彼此只是在各自手持的调查报告上企图窥破对方的真心——”
闵玧其甚至藏不住喉咙中那抹不善的漠然。
“——无论怎样修饰和辩白,你们也尚且只能算不交心的亲近朋友。”
金南俊无意识的转动着指上的那枚细看有些岁月痕迹的指环。
“玧其,你之前说过,那个人是你无法放弃之人吧——”
闵玧其只听开头,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左眼皮忽然开始突突的跳起来。
“——可惜的是,我想我可能也遇到了。”
他久久的注视着金南俊,似乎在确认这是不是显得有些可怖的玩笑,他瞪大了双眼,充分暴露出他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你是这样的人。
你是在我即使全神戒备、浑身防卫下,依然能消无声息的走入我的眼中的人。
你是在我的冷眼中依然握住我的手,我却再也狠不下心、冷不下脸挣开的人。
你是在这相遇不易的世界里刻意走入我的故事中把勇气与温暖投掷于我的人。
你在浩瀚宇宙中渺小着,在我心底永恒着。
——有些人称你为执念,有些人称你为侣伴,有些人称你为羁绊。
——我称你为太阳。
高校的消息,流传得总是让人吃惊的迅捷。
在高考成绩应该正式公布的前两天,金硕珍接到的招生电话就没停过,他客气的应付完格外热情的招生办之后,其他高校招生办的人又打来电话。幸好从小练就的圆滑和谈吐,让他并没有被一直纠缠。
金南俊更甚,只是他从来不接,直接拔掉了电话卡,换了另外一张。
金硕珍刚挂掉电话,手机发着热,传递到他的手掌中,他坐在宽大的欧式座椅上,看着正翻阅着手中文件的姜成。
“舅舅,你的提议我会考虑,但目前为止我会保持中立,姜家和金家的斗争,我都不会插手。”
姜成把文件合上放在桌上,对于金硕珍的说词似乎是在意料之中,所以点点头同意了。
“你正式拿回股权之前,金家肯定会有所动作,既然你现下不想待在姜家,就好好保护自己,上次是我思虑不周,不知道金家会如此不择手段。如果这回你父亲和你爷爷要是再耍心眼,舅舅会帮你提前解决掉。”
姜成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座椅光滑的扶手。
“你身边那个金南俊,家庭背景倒是很有趣,我会联系他父亲,如果他家愿意在这段时间保护你的话,那倒是事半功倍。” 金硕珍皱了皱眉,敏感的抓住了其中一个形容词。
“有趣?”
姜成浮现出诡异的一笑,没有答复金硕珍。
“这些便不是你我应该去多管闲事的了,舅舅给你一个忠告,在上位者聚集的圈子里,不关乎自身的事就少去关心,无心之举都可能引火上身。”
金硕珍敷衍的点点头,也不想再在姜家待下去,便起身告辞。
“还有,想要喂小猫小狗,不要拿老虎的饲料去喂,它们吃不下,就算吃下了——”
金硕珍脚步一顿,眼神一暗,姜成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
“——也会被撑死。”
金硕珍转过身,脸上是完美无缺的笑容,令姜成也无法找出破绽和漏洞。
“舅舅,你放心——”
金硕珍的笑容慢慢在扩大,却不像平日里给人以洋洋的暖意,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阴郁。
“——我不会干这种慢性自杀的傻事的,毕竟有两头老虎都盯着我呢,等着我慢慢被削弱后,把我一举撕咬吞下。”
姜成笑起来,走过来搂住金硕珍的肩,把他亲自送去门口。
“年轻人就是太敏感,舅舅就是开个玩笑,不要放在心上轧神仙。”
金硕珍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后又摇下车窗,天真烂漫的笑着,跟方才在屋内步步为营的自己判若两人。
“我也开玩笑呢舅舅,我先回去了,你也进屋了吧,再见。”
奥迪绝尘而去,留下姜成一人久久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金硕珍回到公寓时,金南俊都还不知所踪。
这十几天来,金南俊回公寓的次数,用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偶尔早上起来发现门口多了双鞋,才知道原来夜里金南俊回来了。
金硕珍把暖气打开,脱掉了厚重的黑色大衣,身上就穿着一件薄的羊毛衫,有些累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坐在了地毯上。
天色渐深,窗外的黄昏被高楼和玻璃所分割,成为一方碎片反射出这一时刻独有的耀眼的消失之光。
在黑暗扑灭世界之时,用光所有力量燃烧的瑰丽晚霞,像极了疯狂而炙热的青春。
金硕珍被光晃得眯着眼,拨通了那个在他通讯录里待了一个下午的号码。
“伯父,你好,我是金硕珍,打扰您了……”
天边残阳染红了云,在地平线上绽开的光芒铺满了无边世界。
“……关于这件事,姜家会和您谈,至于我亲自打扰,是有另外一个请求——”
斜阳覆盖在金硕珍身旁地毯的一处,他伸出手,轻轻放在柔软的绒毛上。
热烈又滚烫。
太阳的味道。
“——要请您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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