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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超颖“街边大学”与仰光的书店-味稀 余超颖缅甸旅行笔记第一篇。仰光市中心的大小街道规划齐整,横平竖直,命名也有规律。宽阔的大街有自己的名字,南北向的小道则一律以数字标明。我们住的酒店位于南北向的苏雷大街,往东依次经过第33、34、35、36街,就到了被称为“街边大学”的潘索丹大街。“街边大学”这名号是我从《在缅甸寻找乔治·奥威尔》中看来的,作者是美国记者艾玛·拉金。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拉金多次来到缅甸进行探访和调研,在查阅、掌握大量一二手资料的基础上,结合自己在缅甸的经历,拉金写下“缅甸三部


余超颖“街边大学”与仰光的书店-味稀

余超颖缅甸旅行笔记第一篇。

仰光市中心的大小街道规划齐整,横平竖直,命名也有规律。宽阔的大街有自己的名字,南北向的小道则一律以数字标明。我们住的酒店位于南北向的苏雷大街,往东依次经过第33、34、35、36街,就到了被称为“街边大学”的潘索丹大街。
“街边大学”这名号是我从《在缅甸寻找乔治·奥威尔》中看来的,作者是美国记者艾玛·拉金。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拉金多次来到缅甸进行探访和调研,在查阅、掌握大量一二手资料的基础上,结合自己在缅甸的经历,拉金写下“缅甸三部曲”,第一本即2005年出版的《在缅甸寻找乔治·奥威尔》。也就是说,书中记录的一切发生时,缅甸尚处于军政府的威权统治下。
从《在缅甸寻找乔治·奥威尔》中,我了解到其时缅甸新闻和出版业的状况。本国报纸时常出现大版面的广告,以替代被临时撤下的报道;对外国报刊的处理则更暴力和直接,它们被撕掉几页或剪出窟窿,而被“删除”的内容也许只是关于南美洲某国的饥荒——没有人能说清哪些内容会被抹去。人们聚集在茶馆交流亦真亦假的小道消息,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做出属于自己的判断,同时警惕着几乎每一个和自己交谈的人,因为他们可能正是效忠于将军们的信息员。新闻是不可靠的,消息传递者同样也不可靠。
和新闻业相比,出版业的状况似乎稍好一点。上世纪五十年代,即英国殖民时期结束,军政府统治建立之前的那十年里,缅甸的出版业出现了短暂的蓬勃。在艾玛·拉金的描述中,即使在十几年前的缅甸,每个月也有超过100种新书出现在潘索丹大街鳞次栉比的书店里。渴望求知但学校教育受阻的年轻人们(由于大学频繁停课,一个学位通常需七八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念完)在这条街的书店中进行着自我教育,“街边大学”的名字由此得来。
2011年,民主改革与对外开放在这个国家同时发生。半个多世纪的军人统治结束,第一个民选政府成立。大批政治犯被释放、流亡异议人士归国、新闻管制放宽,同时大量外资涌入,这个封闭了许久的国家突然间成了一片投资热土(张辰告诉我,滴滴投资了东南亚最大的打车软件Grab,而我们也在街边看到过Grab的地推活动)。在仰光的这些天里,当我打开TripAdvisor之类的旅行App搜索附近餐馆时,方圆三百米内总会有几家日料店,虽没有光顾任何一家,我们却也在咖啡馆和掸族(缅甸人数最多的少数民族,占总人口数9%,聚居在东部的掸邦)餐馆中多次遇到西装笔挺的日本员工。一位出租车司机在等客时用Vivo手机玩着“青蛙旅行”,华为和小米也在市里开设了门店。甚至是名创优品,这一国内以低廉的价格为竞争优势的连锁杂货铺也在香格里拉酒店隔壁有一家店面,邻居们则是劳力士、欧米茄等名表店。
潘索丹大街也变了。在一个阳光刺眼的上午,步行几百米后我抵达了目的地。行人不多,书店也不多,远用不上“鳞次栉比”这一词。沿着街道西侧往南走了好一会儿,Bookworm的招牌出现了。啊哈,这家店肯定是以英文书为主吧,我默念。推门进入,几秒钟之后眼睛才适应了店内昏暗的光线。书店不大,书也不多,我猜得大致没错,这家店只有英文书籍。马尔克斯、阿加莎·克里斯蒂、贝克汉姆传记、福尔摩斯探案集……这些书依次摆放,看不出它们之间有何陈列规律。标签为“Thriller”和“Young Adult”书籍最多,分别占了三个书架。在店里转悠的大约十分钟里我一直是唯一的顾客,我在想到底有多少人会光顾这里?
虽然以失望开头,但在接下来的书店探索中乐趣却不少。Innwa Bookstore位于街道的另一边,书店被隔成了几间连通的房间,分别摆着不同品类的书籍。客人不少,我注意到一位和孩子一起坐在地上翻童书的妈妈,一位寻找编程教材的年轻男性,以及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僧人。奇怪的一点是,这里上了年纪的僧侣大多戴眼镜,不知这是否是一种身份象征。结账柜台前方的书架上有不少主流英文报刊:《时代周刊》《福布斯》《经济学人》《国家地理》等等,都是新近出版的。出于一种好奇或是验证的心理,我将这些期刊逐页翻了一遍,没有被撕掉的痕迹,也没有被剪过后留下的窟窿。
比起英文媒体,本国报刊对我的吸引力更大。我买了一本名为The Jobseekers的求职杂志,坐在地上慢慢看。这是一册周刊,印刷质量不佳,约五十页。前三分之一的招工广告以英文和缅文混合写成,职位空缺多为销售类、IT类和餐馆服务生,雇主名单中可见索尼、沃尔沃、华为等企业。这些公司为五年经验的销售和技术人员提供的月薪为三十万至五十万缅币(人民币兑缅币的汇率约为1:210),基本都要求本科以上学位和不错的英文水平。普通服务生的薪水要低不少,大约是十万缅币,英语技能为加分项。余下三分之二的招工广告是缅文写的,我无法读懂。无论如何,这本五百块缅币的求职杂志算不得不便宜,更别说动辄几千块的书籍了。
书籍品类也印证着求职市场的需求倾向:书店所有的英文书籍里,最多的就是英语教材和计算机教材。在另一家缅甸文招牌的书店里,一位瘦小的女店员在齐腰高的英语教材垒成的书垛中忙活着,都是新运来的书。店内没有空调,“吱呀吱呀”的风扇下,她只能偶尔坐在书垛上休息。
那天上午我大约逛了五六家书店,除了Bookworm,其余的书店都有着明显的共同特点:卖英语和计算机教材,拥挤,书层层叠叠地从脚底堆到天花板,看书的人多买书的却没几个。在其中一家书店,我被几本英文期刊吸引,它们关注的分别是缅甸的性别议题、社会运动和当代艺术。当然,定价仍然很高。文学类书籍并不少,可惜语言不通,我只能辨别出那些名著的缅甸文译本,比如《包法利夫人》和《麦田里的守望者》。中国文学似乎也挺受欢迎,不仅有老少皆宜的《西游记》,还有鲁迅先生的《野草》。只有一个书架例外,路过那个书架时,我注意到上面摆放的书都是薄薄的小册子。抽出几本翻看之后,从排版上我几乎能判断:这些都是缅甸语诗歌。我被其中一本诗集吸引,柔嫩的粉色封皮上,是一支手枪与仓皇逃跑的白兔。


我原本计划是“街边大学”待上一天,但既然现在的潘索丹大街的书店已经没剩下几家,我的探索也就在两个小时之后结束。走回酒店的路上,我观察着这条街上的店铺。卖手机的、卖电器的、打印店、餐馆、英语培训中心(啊哈,再次印证)等,在街角还有一家看上去崭新的电玩城。几天后的晚上我跟张辰溜达过去玩了几把游戏,夜里十点了,电玩城仍然爆满。
可能我早该预料到这个结果。近几年仰光市中心的租金猛涨,几乎与曼谷持平,而无论在何处,经营书店都不是赚钱的生意。从Innwa Bookstore往南走上约两百米,是一家颇受外国人喜爱的餐馆,名为Rangoon Tea House,是仰光最为昂贵的餐厅之一。
尽管潘索丹大街的书店渐渐减少,但仰光的书店密度仍然高到吓人。在那些以数字命名的残破小道中,二手书店极为常见。这些二手书店总让我想起波兰作家布鲁诺·舒尔茨笔下那些神秘的旧店铺,店面昏暗、灰尘飞扬,所有的货品杂乱地堆放着,看上去都有几百年的历史。在这样的店里耐心极为重要,在大量看不懂的缅甸文书籍中,夹杂着英文、中文和日文书籍,也许能淘到宝。在这样的店里,我找到了我的一位本科老师写的关于中国传统工艺的书,法语绘本作者Guy Delisle描绘平壤之旅的作品(缅甸语译本),还有政治学家弗朗西斯·福山的一系列著作。
昂山素季和乔治·奥威尔的书也随处可见。在缅甸,人们通常不以名字称呼昂山素季,而是尊称她为“The Lady”。而奥威尔是我与张辰此次缅甸之行的起因,在十九岁至二十四岁期间,他来到炎热的东方,做了一名大英帝国的警察,并以此段经历为基础写作了第一本长篇小说《缅甸岁月》。此外,他的两篇随笔《绞刑》和《杀象记》也记录了在缅甸的生活。奥威尔的话题若要展开,那就是另一篇文章了,下次再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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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奥威尔早年的作品《缅甸岁月》

文末放一张酒鬼照片哈哈哈哈,缅甸扎啤好喝。

全文详见:https://6596.org/625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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