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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再忆汪曾祺:他的温暖文章将长久地愉悦世人-中国教育文学网 和汪曾祺先生结缘,是因为小说 《受戒》。村里人夸小和尚明子字写的好,因??


【视野】再忆汪曾祺:他的温暖文章将长久地愉悦世人-中国教育文学网




和汪曾祺先生结缘,是因为小说 《受戒》。村里人夸小和尚明子字写的好,因为“很黑”。荸荠庵的和尚们在大殿门口摆了桌子斗纸牌、搓麻将,“常来的是一个收鸭毛的,一个打兔子兼偷鸡的,都是正经人。”第一次读到这段时,我年纪尚小,笑了又笑。翻看作者名,觉得眼熟,麻溜儿地从一套人民文学出版社编的“名家散文集”里找到了这个名字。原来就是写 《跑警报》 那位:“有人带金子,必有人会丢掉金子,有人丢金子,就会有人捡到金子大有恬园,我是人武松杀嫂雕塑,故我可以捡到金子。”还有碎瓷片在防空洞两边嵌出的对联:“人生几何,恋爱三角”。
读书那会儿,我所受的文字审美训练相当正经:所谓美文,必得字词堆叠,文以载道,总之是板着脸孔的。而汪先生这股子不管不顾的幽默劲,这些闲笔,却没有哪怕一丁点微言大义的“作家负担”,仿佛随口一扯:“跟你说有个事可好玩了!”
这样也可以吗? 但这样多么有趣。
汪先生的文字让文学意识尚且不清晰的我,朦胧却真切地感受到,在所谓严肃文学和故事读物之间,也许并不存在清晰界限。言为心声,也许并不需要传达什么高大上的意义,阅读能够满足私人感受,文学的瞬间变成私人经验中不能忘却的时刻,这是多么奇妙惊异的体验。我从汪先生那些琅琅上口的故事里获得了阅读的释然,换来一点少年人自以为是的“豁然开朗”,在阅读趣味上从此绝尘而去。
这是20多年前的事了,回想起来,那时汪先生尚且在世吧。
在那个阅读资源远不如当下丰富的年代,汪先生的作品在有趣之外,让我看到更大的世界。安乐居里的兔头和一毛三的酒,昆明学生宿舍木板床底下的三堆鸡毛,从扬州往高邮的客船上有人唱“你把那冤枉事对我来讲”……以小说论,汪先生没有长篇,也谈不上惊天动地的情节,他自己说“虚构不了”,常常担忧人物原型取材太过明显朝华嫡秀,“人家会不会找上门来”,江浙水乡的家长里短,西南联大的奇人异事,北京京剧团的老少爷们,几乎所有的故事都在这“三大舞台”上轮番上演,也似乎没什么明显的起承转合,悲欢跌宕举重若轻一尘钱币网,只像是一壶薄酒秉烛夜谈,声音低低的,得趣处几声坏笑,但全无嘲讽之意。
读得多了,渐渐感受到某种干净的水汽。流淌在汪先生文章里的气韵,仿如乡镇间清澈的河水,在油菜花和蚕豆田之间绕着,随便人打一桶巨型精子,回家淘米煮饭去。
这种质朴浑厚的“地气”,来自一种细致入微的观察,比如卤味摊子发达了就点起汽灯,开水店烧水的粗糠从何而来,穷学生怎样给没底儿的皮鞋写诗,只有京剧团才穿直罗外裤。种种细节历历在目,似乎都是闲笔,但正是这些让故事变得丰富饱满,摇曳生姿。
细节与趣味还是两回事。以上罗列的种种细节并非其他人看不到,但太多正经严肃的作者们看不到细节闪烁的趣味,不觉得值得在野心勃勃的写作里提一笔。汪先生文里的盎然趣味,来自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天赋。他对“七十二行”抱有一视同仁的好奇心,对市井生活有了解但不审视,所以才能写出:“这实际上是个窝棚,必须爬着进,爬着出。但是据说除了大雪天,冬暖夏凉。”他对人物也是如此,对普通人有同情但不悲悯,只像是叙述朋友的经历遭遇,白描出一个个生气盎然的灵魂。
中国写作传统中有一种“以个人命运展现时代变迁”的追求。但汪曾祺不喜欢,他拒绝把活泼泼的个体“抽象化”。他的写作当然有明确的价值倾向,《岁寒三友》 那个近乎梦幻的结尾就让人拍案称快。但更多时候他只是娓娓道来:凡人都有毛陈巨飞病,凡事都有曲折,一路有雨,一路有风,也都是情理之中,哪怕乱世困窘,照样能自得其乐,而且这自得其乐并无高下之分。
这点悠然,形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诗意,尽管他自己未必愿意成为这种诗意的主角。我有时候会觉得,汪曾祺沉浸于作为观察者和讲述者的乐趣,作为作家,钱琳琳他所贪恋的这点乐趣也许妨碍了他的文字延伸向更深远的意义,难得几篇诸如 《虐猫》 和 《天鹅之死》 之类的黯然与绝望范琼丹,实在有些直白单薄。但作为读者,阅读汪曾祺实在是幸福的恰特草,就像找到一个博闻广记会聊天的朋友,可遇不可求。
汪先生的儿子,《多年父子成兄弟》 里的那位“小汪”,供职于我所在的报社,新闻联播变脸我入行时,“小汪”也是老汪了,夜班的时候,总看到瘦高个的他拿着版样忙忙碌碌。汪先生晚年从蒲黄榆搬到虎坊桥一带,终老于此。那是个周围都是胡同,有大树枝叶披拂的院子,有人在自行车棚里挂一只灵巧的八哥真爱找麻烦,整日高声大气的叫:“几点啦?”“王大哥,喝酒!”这点市井气星辰变后传,颇得汪先生文章的意趣。
至于那些在闲谈间、在各色人等的怀念文章里,所听闻的许多有关他的段子,则多有江湖之远的况味。
比如汪先生年轻时失恋了,睡在房里两天两夜不起床。朱德熙来了,“卖了 自己的一本物理书呛烟高手,换了钱,把曾祺请到一家小饭馆,还给曾祺要了酒。曾祺喝了酒,浇了愁,没事了。”
比如78岁的王世襄给汪曾祺家打电话问地址,末了来了,掏出几个茄子,说:“刚才在虹桥市场买菜,看见茄子挺好,骑车送过来,尝个鲜。”之后没说几句话,王先生就走了悦宾饭馆。“这一来回沁源秧歌,骑车得半个多小时。”
后来,我和已经是“老汪”的小汪熟识起来。听他回忆,汪先生管他们叫“大狗、二狗、小狗”,他们叫他“老头儿”。老汪和弟妹们合写 《老头儿汪曾祺》,恬淡幽默贵州钓鱼论坛,从容坦白。其中写道:“爸爸和一些作家联名发表声明,支持韩少功,旗帜十分鲜明。其实,他对两边的情况都不清楚,既没看过 《马桥词典》,也没有看过批评 《马桥词典》 的文章,他之所以站在韩少功一边酷酷跑,是因为以前和韩少功有过接触,‘觉得这个人挺不错’。由此可见,爸爸是很感情用事的寮国。”
这未尝不是一种理想主义的范本。这个时代是这么快,充满着自我证明的压力,但汪曾祺以其人其文,实践了另一套自行其是的方法,也能有所余裕,饶有兴味蒋军虎。“老头儿”有几句诗,说“我有一好处高阳捷迅,平生不整人。写作颇勤快,人间送小温。”斯人已去,这些苦笑、微笑、坏笑、大笑着的暖意,恐怕还将长久地愉悦和安慰更多人席绢作品集。
来源:文汇报

全文详见:https://6596.org/957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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